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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个多雨的秋天

admin2021-01-25152

  时间过得真快,父亲的离去仿佛就在昨日,可昨日已过去六年。

  那些日子,我常常深夜回家,独自走过南山路,进入小区的院子,雨夜的院落,孤独而湿冷,地上忽明忽暗,我踩着雨水,深一脚、浅一脚地往前走,脑海里却怀想着远走的父亲,他在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,是否也是这样的阴雨绵绵、是否也是这样的忽明忽暗、是否也是这样的深一脚、浅一脚…………

  那一天,父亲没有喝到酒。

  父亲走了。天塌了、树倒了、家里的大梁塌了!

  父亲42岁的时候,母亲才生了我,所以父亲的前半生我不是很了解,点点滴滴也曾聊过,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,我依然模糊。

  我至今还清晰记得,村里常有好事之人和我开玩笑——你爸爸回来了!因为他们明白这个玩笑对于我的份量,当我听到这个激动的消息,便会立即停下和小伙伴们的一切游戏,哭着往家里跑,结果总是失望至极,反复数次,对于父亲的期盼之情更加深重。

  我嘴大,天生一个吃货,很多人说我满脸就一张嘴。小的时候,家境贫寒、物质匮乏,我的大嘴基本没用武之地。但父亲的远道而来,能够充分发挥我嘴大的优势,正是过年的时候,吃肉的可能性比平日里大了许多。父亲外出拜年总是带着我,到了别人家里,大人们就坐在热炕上猜拳喝酒,我就默默无闻地拿着筷子吃,酸菜粉条、炒鸡蛋、卤肉、狗浇尿……几乎把过去一年里亏欠了自我的全都吃了回来,就这样一家一家的拜下来,春节期间,我吃的飞沙走石、风生水起。

  父亲在乐都县城坐上了前往西宁的班车,我像是疯了一样哭喊,嗓子沙哑的已经没有了声音,姐姐和妈妈使劲抱着我,可我是一头疯狂的小牛,我舍不得父亲的离去,想要跟着他去,但这怎样可能呢,我从妈妈和姐姐的怀抱里挣脱出来,身子软软的,踉踉跄跄追赶着已经开动的班车,班车渐行渐远,疯狂的我捡起地上的小石块向班车扔去…………

  真的,如果说我的童年里记忆最深刻的事莫过于此,将近四十年过去了,我怎样也难以忘怀那一幕,至今想起来,那种痛还在,也许有些记忆真的是一生的。

  父亲为这个家付出了一生的辛劳,1992年从祁连林业站退休后回到西宁,那时候我还在青海水利学校上学。退休后的父亲却没有闲着,找了一份差事,在位于建国路口的祁连山宾馆停车场里值班。值班室是个很小的屋子,大概有六、七个平米,宾馆的停车场,深夜一、两点了,吃吃喝喝的人们开着车进进出出,每次车进车出,父亲就得起床到院子里把铁大门打开又关上,所以很难睡好觉,父亲起早贪黑,其间寒苦自知。之后父亲又批发了一些烟酒,在值班室里搞了个小卖部,想多赚一些贴补家用。大概是在1993年,有一天晚上,父亲却在值班室里喝醉了,早晨醒来,小偷把小卖部的烟偷完了,烟是最值钱的东西,粗略一算,大概被盗2000多块,开小卖部别说赚钱,竟然连本钱都给偷了。酒醒后懊悔的父亲,像个委屈的孩子,我们举目四望、无言以对,那一刻,生活像一把大提琴,发出低沉而又厚重的声音。

  父亲去世前两年,不断住院,反复往来家里和医院之间,姐姐精心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,每一天用热水给父亲洗脚擦身,晚年的父亲虽受尽病魔之苦,却也因姐姐的呵护享尽了亲情之福。我的外甥超超那个时候还在上高中,他是个懂事的孩子,对姥爷孝敬有加。父亲躺在床上难起身,起身后又难躺下,对于这一难题,瘦弱的超超每次都善用巧劲搀扶,相比于我的洪荒之力,超超的巧劲效果更好,多次受到父亲的表扬。

  父亲去世的当天凌晨,姐姐做了一个梦。梦里父亲一袭深蓝衣服,山下的一条简易公路,父亲坐在一辆班车里,他向山坡上的姐姐招手,走啊、快走啊。姐姐想下去,可两腿发软,没有力气,怎样也迈不开腿。姐姐大声喊,我下不去啊,我下不去啊!父亲说,那我就先走了、我先走了啊!说话间,班车沿着山路缓缓驶去……

  姐姐每次说起这个梦,我都觉得不可思议,生命之中,竟有如此蹊跷之事。人生如梦,梦如人生,许多难解的谜,我们无法知晓答案,却因此对天地苍穹充满着无限敬畏。

  西山公墓的景色不错,春夏两季花开灿烂。父亲的墓前有一棵沙枣树,每年六月花香四溢,秋天时节枝头挂满沙枣。上坟的时候,我常常仰望枝头的沙枣,一个个沙枣好像是一个个祝福,是我们对远方父亲的祝福,也是远方的父亲对我们的祝福。常言道,人生难得是欢聚,唯有别离多,如今虽然阴阳相隔,但总有一天,我们还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相见。

  人的一生,有幸福,也有悲苦,但父亲的一生,悲苦大于幸福!

好想去看雪上一篇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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